兩年多前,事出突然,媽媽緊急送院治療一個多月,最後需長期入住老人院,當時由於疫情關係以致未能回港跟進,其後又因各項雜務纏身無法起行,直至數月前,我才能返港一趟。
一別四年,這段期間,幸得親朋好友代為打點,上天恩待,一切已安排妥當,是苦中的一點甜。
跟媽媽重逢時在老人院,確診腦退化的她,時空錯亂,慶幸仍認得我,病情屬中期,偶爾認知模糊,但情況尚可接受,只要你不執著細節,不跟她計較,沒大不了的。然而,儘管她身體機能及精神良好,因不宜獨居,恐怕餘生要待在老人院了,一說到「餘生」─多麼沉重!大概只有我仍苦苦掙扎接受這個事實,還偶爾衝出來反抗,卻無功而回!
我在想:這也是部份移民的代價吧,當初選項不多,犧牲的往往是自己照顧雙親的機會,而上一代總是甘願為下一代默默送上祝福的。
縱然心態上抗拒接受,正經事還是要處理的。我為仍在生的媽媽執拾舊居,清理雜物,處理文件。媽媽一向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,窗明几淨。這項任務技術上是簡單的,難度在於情感梳理,思緒調節中。媽媽保留了好些書信,我看著看著,想像那個年代;還有她年輕時的照片,合指一算,至少有半世紀之久,數量不多,大概是當年攝影沖晒照片是奢侈的,照片場景大部份集中在特別的宴會上,屬於她珍貴的回憶。經過一輪整理,以上那些仍不足以拼湊出她大半生的故事,我心,若有所失!
對比今天的數碼年代,日日Snapshot快拍,相片存量動輒上百上千張,看膩了,珍惜愈發遙不可及,從前等信件等消息,等過時過節一家團聚、齊人開飯,份外重視彼此關係。現在你我相隔千里,距離衹隔一鍵,無需等待,一Click便見面,虛擬代替了相擁碰杯,嚐不出人情味、親厚漸淡,相對上,我輩很難分辨出真假情誼的層次高低。
我貪心:既想善用現今科技,繼續彼此維繫,亦想爭取與在乎的人並肩而坐,遺憾一次也嫌多,不是所有的道別都來得及揮手!
撰文:一頁子